我一再被問到:我們可以做什麼事來改變台灣的未來?我總是回答:看我的部落格,找更多的資料來來瞭解台灣的處境、挑戰、危機與轉機,把妳相信的告訴身邊的人。這回答讓很多人不滿意,總期待著有更好的答案。
我還試過別的方法,但總不覺得一定比上述的方法更有效。這些方法包括:到總統府跟副秘書長談農業問題與能源危機,到民進黨智庫與蔡英文的新境界文教基金會演講,到國民黨次級團體的智庫演講,到高雄市、雲林縣、嘉義縣演講,甚至因為發願而到好幾個科技大學以及一個高中補校夜間部演講。甚至還試過很多其他方式,下一篇再談。
一般的印象以為到了總統府就可以發揮最大的影響力,真的不一定;有些人或許以為到民進黨智庫與蔡英文的新境界文教基金會演講比較可以發揮影響力;還是很難說。其實,我都不抱期待,但是願意盡一己之力。
我的原則很簡單:盡己、盡心、不預設結論、不強求,聽天命。
給民進黨智庫與蔡英文的新境界文教基金會聯合演講,這是台大農經系吳榮傑教授安排的。這位前輩是我研究台灣農業問題的啟蒙老師之一,所以倍感榮幸,樂於應邀。但是我對民進黨的權力核心毫無信心,去演講不抱任何期待。在這之前,因為「糧食危機關鍵報告:台灣觀察」這本書的出版,已經有三組人馬分別告訴我:「我已經把書送給蔡英文本人,但是她會不會讀,我沒把握。」我相信她不會讀!
在台灣加入WTO的過程,農業談判所得到的條件是全世界最屈辱的條件,堪稱「喪權辱國」。當時整個WTO的談判是由李登輝交給蔡英文全權負責,拍版定案的。結果,在我看起來,她在ECFA的辯論會上的表現遠低於馬英九,那是我第一次相信:蔡英文根本不把自己的責任當一回子事。
民進黨之行成果如何?很難具體評估,我絲毫不敢有任何期待。座下一群年輕人,看他們聽講的眼神和提出來的問題,我無法相信他們真的聽進多少我講的話。吳榮傑教授本人呢?他似乎很重視這一場演講,堅持親自送我走好長一段距離到電梯口。但是,以他對農業問題見識之豐富,又擔任民進黨不分區立委,而對民進黨執政期間的農業作為發揮的影響這麼少,我不敢有太奢想的期待。
國民黨智庫的活動像是「專家意見徵詢」的性質,同時出席的有兩位農委會處長,以及一位當紅的年輕農經學家。問與答都集中在農業政策,助理把出席者的意見會同事先提交的書面意見彙整成政策建議書,一本一本地提交決策階層。這種成篇累牘的報告堆積如山,誰會去看?能有什麼作用?我絲毫不懷任何期待!
我既然事先、事後都不抱太多期待,幹麼接受邀請?不死心嗎?不是,前面說過了:「盡己、盡心、不預設結論、不強求,聽天命。」只要對方表達出瞭解的誠意,我就去。影響幾個人算幾個人。
我不是一相情願的人,我甚至應該算是運動圈內現實感最強的人之一;我在十幾年的社會運動參與過程中一再受挫而自省,一再翻閱過去歐洲社會改革運動的相關典籍來瞭解社會進步(與挫折)的真實過程與各種力量。最後我所能相信的力量只有一種:覺醒的人有幾個,社會就有多少進步的力量。
台灣的社會改革運動充分向所有願意檢視事實的人說明一個殘酷的事實:向權力靠攏的人(或者想藉權力壯大自己的人)都是輸家!
然後,在一位極為熱心而又能堅持的朋友努力奔走下,我和數位傑出農友走進總統府,由副秘書長安排跟農委會副主委見面。談完兩小時後有何收穫?現在評斷也許太早,不過我是接到農委會國際處副處長的電話,承認過去忽略未來油價漲勢對農業政策可能有的衝擊。然後呢?看吧!說服一個副處長不見得就改變得了行院的決策,因為政府有太多錢要給財團和既有的官商勾結機制,而農委會的錢首先要用來政策買票,能有多少錢用來發展農業,其實是看有多少農民覺醒,有多少消費者覺醒。
到頭來,決定台灣前途的是誰?財團、勢力穩固的官商勾結集團(藍綠通吃)、藍綠陣營的鐵票(不願意睜開眼睛看事實的群眾,其中包括教授、大學校長、etc)、媒體與名嘴(後面再來算他們的帳),以及其他零零星星願意去瞭解社會、深入思考,並採取行動的「進步力量」。
「進步力量」永遠是社會上的少數(甚至極少數),他們靠的是認知與覺醒,但他們確實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婦女運動、環境運動,etc)。
我是個文人,唯一能憑仗的是思考與論述,唯一能期待的是增進聽眾和讀者對自己和這社會的真實瞭解――至於對方是台大教授、總統府副秘書長或者高中補校夜間部的學生,我基本上幾乎是一視同仁。我在乎的是對方有沒有在聽,而比較不在乎對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