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0日 星期四

再現黨外運動的熱情

       再度回到濟南路,看著堆積如山的礦泉水和各種物資,以及忙進忙出準備 4/10 退場的年輕人和不年輕的人,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黨外時期的一切熱情理想都在這裡復甦了:社會各階層無私的奉獻,對抗不公不義的集體意志,台灣人的主體性與自決的堅持,年輕一代的領袖人物,台灣社會的活力與希望──自從民進黨開始跟國民黨分享權力以來,我已經幾十年沒看到過這樣動人的情感與場景了。
       它把數十萬對社會絕望、冷感的「酸民」轉化成熱血公民,使他們重新燃起對台灣的熱情,並且日以繼夜地付諸行動。光是這樣的成就,就叫人嘆為觀止。台灣人冷血的時候叫人心寒與心灰意懶,但台灣人熱情的時候卻讓人如此感動;我們不知道那股轉化的力量來自何處,也不知道它為何會爆發,何時會爆發。這種不擇期地山洪爆發般的熱情,提醒我們:永遠不要以為台灣人已經心死,永遠不要對臺灣人死心。
       看著這台灣有史以來第二次的「黨外運動」,讓人彷彿回到了過去。吃喝不盡的物資來自社會各階層的捐助,猶如當年的民主香腸。如果說第一次的黨外運動是在對抗蠻橫霸道的獨裁政權,這一次的黨外運動還是在對抗蠻橫霸道的獨裁政權。
       但是,這兩次運動卻又有迥然不同地方。第一次的黨外運動夾雜著二二八的悲情,省籍的對立,以及統獨的意識形態,它的結果是島內的權力重分配,以及省籍與統獨情結的淡化。這一次,它超越了二二八的悲情與省籍的對立,超越了上一個世代抽象的統獨意識形態(把大陸視為故鄉的外省人和渴望日本與美國保護的台獨)。這一次,它要的不只是兩黨政治的形式民主,而是遵從民意的實質民主;它挑戰服貿背後的兩岸關係,但爭議的重點不是抽象的大中華或台灣地位未定論這種抽象的統獨,而是「我們要為經濟發展犧牲什麼?弱勢的生存權?台灣的民主與自主權?」這一類「台灣核心價值」。
       台灣的社會進步了,在兩次黨外運動之間有了一個大跳躍,幅度遠遠超過許多政論家與觀察家的理解與想像。就像佔領行政院的那一夜,學生雙手交纏坐在地上,那種鎮定與無畏是上一代難以想像的──台灣社會已經認定警察不會動手打非暴力抵抗的群眾,這一代的年輕人甚至不知道什麼戒嚴,什麼叫白色恐怖,什麼叫鎮暴警察,也不知道我們這一代所經歷過的各種國暴力。
        如果這一股力量可以持續地凝聚下去,台灣將有足夠的力量解決島內的各種政治問題,也會有足夠的能力去解決外部的所有挑戰。
       只是,這一股力量如果讓它就這樣子地在 4/10 煙消雲散,又未免太可惜了。
       如何匯聚,如何轉化,如何繼續發展?這考驗著所有公民團體與學生的智慧,也考驗著全體台灣人的集體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