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陣有一個小群組，是內部限閱。我已經數度請負責人把我從該小群組名單中刪除，沒有結果。前兩天，我用非常極端而嚴厲的方式要求立即將我從名單中移除。接電話的女孩或許嚇壞了，對此我深感抱歉，擱下電話後幾次想打電話安慰她，又怕被誤以為我離開農陣的態度已經軟化，還是狠了心腸沒打電話。
很多人無法理解我為何選擇在這時節裡跟農陣告別，有些人無法想像我堅持的到底是什麼。我的離開跟蔡培慧加入民進黨的時機有關，更重要的卻是因為農陣對「蔡培慧加入民進黨」所持的態度有關。
如果蔡培慧在2008年成為民進黨的不分區立委，我祝福她。如果2016年蔡英文將會敗選，我不反對蔡培慧成為民進黨的不分區立委。如果2016年蔡英文鐵定當選，我不反對蔡培慧代表民進黨出馬競選分區立委。關鍵在於，不管是藍或綠，我反對農陣的看板人物成為執政黨的不分區立委。
然而，農陣卻有人以為蔡培慧加入民進黨後，可以影響民進黨的政策，對農民與土地正義是有利的，因此在臉書上高調地大聲祝福。
我沒這麼天真。看著王金平跟柯建銘超乎尋常的友好關係，我只能相信「民進黨=國民黨」，在野時如此，執政時更加是如此。
10+10+10+10=?
我演講時常常問聽眾下面這一個問題：「根據媒體報導，陳水扁在2000宣佈當選後，次日立即拜訪十大工商領袖；2004宣佈連任後，次日立即在總統府接見十大工商領袖；馬英九在2008宣佈當選後，次日立即拜訪十大工商領袖；2012宣佈連任後，次日立即在總統府接見十大工商領袖。請問，10+10+10+10等於多少？」有些人立即回答「40」，很多人大聲回答「10個」。我提醒他們：這16年內有兩位老先生過世了，所以「10+10+10+10=12」。
是誰在推動服貿、貨貿與TPP？總統大選出錢的人是誰？為什麼許多候選人敗選後還有龐大的結餘款可以成立基金會？當然不是蔡培慧，也不會是農陣的任何成員。那麼，農陣憑什麼期待蔡培慧有機會改變民進黨的政策？
我還想要換個方式問農陣裡的「樂觀派」，假如蔡培慧加入國民黨，成為國民黨的不分區第一名，你們還願意高調地祝福她嗎？我相信這些「樂觀派」一定會譴責蔡培慧。
在這些人的眼裡，民進黨是可以被遊說的，而國民黨是壞到骨髓裡的──也許，在他們眼裡，民進黨是一顆被蟲咬過的有機蘋果，而國民黨則是白雪公主吃剩的那顆毒蘋果。
我曾經深入過民進黨，幫他們助選，見過他們高層。我對民進黨已經一點點浪漫的想像空間都沒有了。我厭惡他們的程度絲毫不下於對國民黨的厭惡。
堅持土地正義的人，如何跟執政黨和樂相處？
為工業而犧牲農業是藍綠一貫的主張，土地開發集團是藍綠背後共同的金主。基於這個事實，我不相信堅持土地正義的人有跟執政黨和樂相處的機會。
如果農陣不能以相同的態度對待即將執政的國民黨和民進黨，我只能質疑農陣打假球。
蔡培慧是農陣的看板人物，她加入民進黨時必然會讓許多支持農陣的人感到受騙，而在心裡忖道：「又是一個藉著社會運動換權力的人。」對於這些心裡受傷的人，農陣很難有機會去跟他們說明。
在我心裡，農陣的影響力來自於整個社會對土地正義的期待，她是社會公器，不是農陣理監事或農陣小群組的。農陣的決策必須考慮到她隱形支持者的觀感與疑慮。
談到自由貿易，我算是蔡培慧的啟蒙師之一。說蔡培慧反對 TPP，我知道。但是，在她加入民進黨之後，問題就不再是她心裡怎麼想，嘴巴怎麼說，而是她願不願意為了捍衛土地正義而不惜拿民進黨立委席次來當賭注。
假如她一再公開反對
TPP，甚至以立委身分召開無數公聽會和記者會來表達個人對TPP的反對立場，最後卻還是在三讀時照民進黨規矩投贊成票，或投廢票，農陣的成員是否還自認為對得起死去的朱阿嬤和張藥房？還是說，只要蔡培慧取得民進黨諒解，在三讀時投反對票，大家就自以為對得起朱阿嬤和張藥房？
農陣沒有辦法勸阻蔡培慧加入民進黨，即使有所諒解與默契，也不該在公開場合太高調地祝福。
然而，這些心情是很難讓農陣的許多核心成員明白，所以我只能悄然離去。
額外的話題
我不僅曾經祝福黃國昌組黨，也曾表示願意無條件地協助黃國昌組黨，還曾在新竹為邱顯智站台。然而，時代力量跟蔡英文的關係（不管是真情真意或虛情假意）都親密到讓人懷疑時代力量是不是只想當「民進黨清廉黨部」？甚至有人問我：蔡英文跟柯建銘站在一起，也跟時代力量的所有人站在一起，那麼，黃國昌到底是跟柯建銘站一黨？還是跟邱顯智一黨？
范雲雖然跟蔡英文互動曖昧，起碼還努力保持距離。人跟現實妥協到什麼程度，可能比他心裡怎麼想更重要。因為心裡的想法隨時會改，行動上的具體作為才是深思後不容易改變的堅持。
在野黨必須跟執政黨有一定的區隔，這是政黨政治的起碼分際。如果今天黃國昌跟蔡英文站在一起，另日他要如何質疑王金平與柯建銘的關係？
時代力量和綠社盟控告馬英九賣國一事，更是傷了我的心──身為第二次學運清大八位發起人之一，我當年反對的就是思想犯，也成功地將憲法中有關思想犯的100條與101條一廢一改。因此，我無法忍受有人在21世紀還根據別人的思想（而且是范雲等人想像中的馬英九）控告他人賣國。
綠黨和社會民主黨的許多作為都離我的期待還有一段距離（詳見〈火車出軌，要換司機，更要換腦袋〉）。不過再仔細比較時代力量與綠社盟的許多表現之後，我相信綠社盟是遠比時代力量更在乎弱勢人權與土地正義，也更有機會堅持 90%台灣人的公義。
因此，政黨票我會投給綠社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