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李登輝主張:兒玉總督的民政長官只用了八年七個月的時間就把台灣打造成幾乎「相差百年」的近代化社會,因而否認「日本殖民台灣,剝削人民,帶來苦難。」
這種「史觀」如果站得住腳,印度人就應該感謝英國的殖民統治,非洲也該感謝白人殖民史。
殖民是目的,「現代化」是手段
英國第一條商用蒸氣動力的鐵路建於 1825 年,美國建於1827年,德國建於1835年;印度的第一條商用鐵路於1853年開始營運,開創遠東鐵路史,比「脫亞入歐」的日本(第一條鐵路建於1872年)早了19年。
英國人幫印度人從小邦林立統一起來,鋪設遠東最大的鐵路網和各種現代化設備,戮力消除種性制度(盡管成效有效),最後留給印度一個統一的民主國家。印度人真的應該為此而感謝英國的殖民統治嗎?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可千萬別對印度人如此講,否則很難預料對方會氣憤到什麼程度。
類似地,如果因為日據時期對台灣的社會發展有貢獻,就可以否定日本殖民台灣,壓榨台灣的事實,那大概就可以推翻全球所有的殖民史了。於是,中美洲必須感謝西班牙的殖民統治與剝削,北美洲必須感謝英國與法國殖民統治與剝削,而非洲也必須感謝白人的血腥鎮壓與殖民統治。
這種論調如果出自政治人物,我們可以單純地用「別有政治企圖」、「與事實無關的政治語言」一笑置之。
但是,這種論調卻充斥在許多深綠與淺綠大學教授的論述與上課講義裡,那就非常地可悲了。
殖民與否的關鍵在教育與政治
殖民政府對殖民地的經濟建設通常是為了剝削,就像甘地說的「現代文明統治了印度……(火車)作為奴役的象徵遠遠大於自由的意義…。」教化殖民地,也往往是為了強化當地生產能力,以獲取更大殖民利益。
拔擢被殖民的族群,授予中低階官職,以利統治,也是殖民統治之常態——你總不可能把近百萬英國人派到印度去統治四千萬的印度人吧!
所以,用日人與台灣人「友善互動」的有限事實就想要推翻「日本殖民台灣」的龐大史實,實在荒誕至極。可悲的是,這樣的論述竟然出自許多美國頂尖名校的人文與社會科學博士(大學教授),不可思議!
日據時代的不平等教育
殖民政策的首要關鍵在於教育:日本人與台灣人之間不平等的教育內容和機會。(以下參見「日本殖民統治下,台灣教育制度的回顧」)
1922年以前,日僑學校教育體系與教育內容完整,但是台灣人念的小學(公學校)以日文與公民教育為主(殖民教育),內容狹隘而水準較低(我媽是在大舅引導下去圖書館大量閱讀才會超越其他日本人,屬於罕見的例外)。
台灣人原本沒有機會念中學,但是為了解決台灣的公共醫療品質,以及培植公學校的教師,台灣人被允許念「師範學校」與「台灣總督府醫學校」。這都是為了統治的方便而已。
1922年以後,國小仍分流,只是允許台灣人念日台合校的中等學校;但因國小教育仍分流且教育品質刻意差別化,所以只有極端聰明的台灣人才有機會升學(可以理解為「為殖民地培養治理所需助手」,而絕非出於善意或平等對待)。
1941年才開始廢除國小教育的差別待遇,而日台學校統稱「國民學校」。然而,此舉與其說是旨在將台灣從「殖民地」改為「日本之一行省」,不如說是要開始培養「自甘為奴的戰爭砲灰」。
「皇民化」與日本的殖民戰爭
日本自從「脫亞入歐」論之後,就汲汲營營地要建立自己的殖民帝國——1894年的甲午戰爭、1904年的日俄戰爭、1910年併吞韓國,1914年對德國發動青島戰役到1931年佔領滿洲國,日本的野心無一日休止。
1936年日本確定南進政策(進攻中南半島)後,才開始在台灣施行皇民化。
皇民化只不過要通過洗腦以便將台灣人的奴性發揮到極點而已。如果當時的台灣人自覺能力太差,我們可以不過份苛求;如果今天還有大學教授甘為日本皇民,那真的是可悲到極點,這樣的國立大學也真的可以廢了!
政治上的殖民與不平等
李筱峰應該有資格被歸類為「深綠」,連他都毫不猶疑地寫下「日本在台的五十年統治,是典型的殖民統治,因此透過施政、教育,其灌輸給台灣人民的國家認同,自然以其殖民母國為取向。特別是到了日治末期,在『皇民化』運動下,日本當局要把台灣人澈底改造成日本皇民」。
林獻堂的秘書葉榮鐘認為,他們那一代不曾去過中國,對中國毫無感情,抗日的情感完全是因為被壓迫而起:「我們出生於割台以後,足未踏祖國的土地,眼未見祖國的山川,大陸上既無血族,亦無姻親。除文字歷史和傳統文化以外,找不出一點連繫。祖國祇是觀念的產物而沒有經驗的實感…我們觀念上的祖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國家,我們對祖國的觀念,由歷史文字而構成的,當然佔有相當的分量,但還不及由日本人的言動逼迫出來的切實。當我門抵抗日人的壓迫時,日人一句共通的恫喝是『你們若不願做日本國民,返回支那去好了。』緣此日人的壓迫力愈大, 台人孺慕祖國的感情也就愈切。假使日人在這五十年的統治期間,能夠切切實實施行所謂『一視同仁』的政策,不歧視,不欺凌,那麼台人的民族意識,或者不致如此強烈。」(轉引自李筱峰「一百年來台灣的政治運動中的國家認同」)
「台灣人」的族譜(祖譜)
台灣人的誕生是「中國人(漢人)演變成台灣人」,而不是「中國人(漢人)演變成日本人,然後在變成台灣人」。台灣人從來都不是日本人!
在李筱峰的「一百年來台灣的政治運動中的國家認同」一文中,除少數台奸之外,日據時代的台灣菁英要麼認同中國,要麼主張獨立,卻沒有人主張「劃歸日本一省」。
即便是日本力推皇民化的時期,台灣到底有多少人跟李登輝一樣地自以為是日本人,實在有待考察。
從日本人得好處的人(台奸、會社裡的日本走狗等),當然跟日本人過從甚密,但是會無知到自以為是日本人嗎?
我外祖父在日據時代富甲一方而當了保正,但是從沒聽我媽說他自以為是日本人;三七五減租讓我外祖父一家經濟逐漸陷入困境,我媽因此認定國民黨跟共產黨、強盜無異,但是也沒聽說哪個長輩因為痛恨國民黨就荒唐地自以為是日本人。
台灣人只能在「中國人(漢人)」和「台灣人」之中擇一認定自己的身分,絕對沒有機會選擇成為「日本人」。
至於台灣人(客家語閩南的「本省人」)到底有多少平埔族的血液?學術界爭論未休。主張台灣人的基因85%來自原住民,恐怕也是意識形態的洗腦多過於學術上的認真(參見陳叔倬; 段洪坤. 平埔血源與台灣國族血統論 (PDF). 台灣社會研究季刊. 2008, (72): 137–173;林媽利. 再談85%帶原住民的基因:回應陳叔倬、段洪坤的《平埔血源與台灣國族血統論》. 台灣社會研究季刊. 2009, (75): 341–346;陳叔倬; 段洪坤. 台灣原住民祖源基因檢驗的理論與統計謬誤 (PDF). 台灣社會研究季刊. 2009, (76): 347–356)。
獨立,不可能始於出賣父祖
我想不起來哪一個國家的獨立過程是靠著否認自己的祖先,以及自己過去的文化。
許多綠營政治人物與大學教授為了醜化國民黨,而不擇手段地歪曲事實來美化日本殖民。這樣的策略,真的可以幫台灣人建立起「台灣的主體性」?還是會幫台灣人建立起「永遠認賊作父的奴性」?
台灣人想要建構起自己的國家認同與國族認同,只需要往前看,而不需要否認過去,歪曲史實,更不需要認賊作父。
何況,日本文化中一旦去除歐美成分,剩下的就是唐化為主的「中國文化的偽劣複製」。
譬如,日本書法遠不如漢唐法書,日本傳統繪畫遠不如五代北宋,日本和歌(緋句)遠不如唐宋詩詞,日本佛學遠不如唐宋佛學。而方東美先生在「科學哲學與人生」一書中,更將人生哲學視為中國對世界文化的關鍵性貢獻。
我們明明是漢人的後代,繼承了大量值得珍惜的漢文化,何苦否認自己的血緣和文化,去屈從全屬「進口貨」、「次級品」的日本?
如果深恨漢文化自北宋以後的積弱,要學歐美也當從歐陸與英國直接學起,何苦假道日本?
台灣的最佳未來將是揉合歐陸文化與漢文化之長以補其短,而最佳的取向是「珍惜已經繼承的漢文化,積極吸收歐洲文化」——根本無須取道日本,更無須自甘為奴(但也無須抹除日據時代的累積和記憶)。
結語
日本確實很認真經營台灣這個殖民地,因此對台灣社會的「現代化」進程有不可抹滅的貢獻。這是事實。但是如果基於這個事實而追隨日本人李登輝的主張,大聲否認日本殖民期間剝削台灣,這不但是意圖遮掩龐大的歷史事實,更是荒唐的史觀。
附錄:「台灣人」的誕生
台灣人什麼時候開始大量地(10%以上人口)以為自己是台灣人,而不是中國人? 也許是太陽花世代。
根據李筱峰,「一中一台」的論述始見於1964年彭明敏與謝聰敏、魏廷朝的<台灣自救宣言>。只有在「一中一台」的徹底切割被提出來之後,才有機會擺脫日據時期藕斷絲連的中台關係:「他們雖然主張台灣獨立,他們的台灣民族觀與日本民族的境界非常鮮明,但是與中華民族卻混淆不清。」(台灣獨立建國聯盟主席黃昭堂語)。
二二八事件之後,台灣人普遍地對政治問題噤若寒蟬,「台灣人」意識更加難以發展。
我這一代在「大中國史」的教育下長大,又沒有經歷二二八的仇恨,所以絕大部分要等年紀甚大之後才有機會思索「台灣」這個政治實體的意義(我是32歲出國唸書才開始思考)。
這些都是「菁英心目中的台灣」,而跟絕大多數台灣人無關——基本上他們在乎的是生計或享受,而不在乎「台灣的定位」這種抽象層次的問題。
如果不是鄉土教育的普及,「自然獨」恐怕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