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憂心未來的年輕爸媽

我女兒今晨剛生下第二胎，一個男孩。
她的孩子們將會在台灣長大。

而我兒子則帶著我的兩個孫女兒在愛爾蘭，短期內回不來，
長期看，回來的機會也不大。

看著台灣和全球的各種亂象，
我完全說不出四個孩子誰的未來會比較好。

我甚至不覺得這個世界的未來真的會比較好。

要想不愁衣食，會越來越容易；

但是在貧富差距持續擴大的趨勢下，
要想不被捲入內在越來越空洞的大趨勢，很困難。

這是一個「雞生蛋，蛋生雞」的惡性循環：

內在越空洞的人越會深陷於貧富差距的競爭裡，

而且越是深陷於貧富差距的競爭裡，內在就會越空洞化。

經濟不為人文社會與人道主義服務的結果，

是經濟越發達，人越空洞，越盲、忙、茫。

以前的人為物質生活的憂慮而拼命，

未來的人為了「不知為何而戰」而拼命。

網路上數不盡的「美食部落格」和「投資理財部落格」，

赤裸裸地展現著當代人的空洞化，

赤裸裸地展現著當代人的虛無、低俗、無聊；

博客來的暢銷書排行榜赤裸裸地展現著當代人文內涵的萎縮。

從過去到未來，我不知道哪一種焦慮比較可怕，

也不知道哪一種社會比較悲哀。

結果很可能是外貌迥異而內在相似：

真正能不被現實淹沒的，永遠都是極少數有機會發展出自己內在世界的人。

通過家教獲得人文素養與理想、熱情變得越來越重要，

但是當父母的卻越來越沒有時間去從事這樣的工作。

而那些能夠不被現實淹沒並發展出個人內在世界的人，

在過去或者不被了解，或者因為外在成就而被尊敬；

在未來則或許只會越來越不被了解，
或者只能通過網路社群建構自己的小小諾亞方舟。

悲觀的時候我會這樣想：

現實世界越來愈熱鬧了，空洞的人越來越像被資本主義豢養的「快樂的豬」，

也越來越沒有機會看見人生不一樣的選擇，

以致這個世界的人文內涵越來越沒有機會被發現。

樂觀的時候我會這樣想：

要發展出自己的內在世界，從古至今都一樣困難；

要有理想，敢於活出自己的生命意義和價值，從古至今都不曾容易過；

既然未來要不愁衣食會越來越容易，
或許有人文素養的人只是社會地位越來越低而已，

人數卻不見得會越來越少。

這無妨，真正的人文素養就是有能力走自己的路，

不在乎自己的外在成就，和社會地位的高低。

至於能源危機與  2020，其實我真正的憂心是底層的人；

只要你的謀生能力排在最前面的50%，就絕對不會失業。

面對未來，真正該憂慮的不是衣食、溫飽，
而是如何在空洞、虛無卻又自大的世界裡，

找到真正值得努力的人文價值，以及人跟人的情感與對待。

有時候這要靠天份，有時後靠家教，有時候是因為碰到好老師，
有時候是因為被朋友或偶發事件激發出的靈感、方向、動力。

自古至今，以迄於未來，這條路沒有現成的旅遊導覽手冊，

也沒有「教師手冊」或「父母手冊」，

當父母的只能盡心、盡力，然後順天，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