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12日 星期三

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偏見

       2014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在1013日公布,原本呼聲甚高的 Thomas Piketty 落選,由法國經濟學者 Jean Tirole 獲得。諾貝爾獎委員會對Jean Tirole 的讚揚是:他的研究有助於決策者「瞭解如何「馴服」(tame)支配鐵路、公路、電信等一度為公營壟斷產業的優勢大企業。」但是對於像吳惠林這樣死忠的市場基本教義派信徒而言,他們很遺憾地批評想要「馴服」大企業以避免「自然壟斷」的思想

       對他們而言,一切的錯都是政府搞的,而且政府永遠是錯的,而市場絕對不會錯。因此,要反對的是官商勾結的「人為壟斷」,但是純屬市場機制的「自然壟斷」則不該被干預──雖然這已經是2014年底,雖然2008 的金融風暴不但記憶猶新,而且我們還在它所遺留下來的二次衰退中,不知道何時才能脫困(或者有沒有機會脫困)。
       《日經新聞》有一篇專欄更指出相信「市場絕不會錯,錯的一定是政府」的人不但控制了英美經濟學界,也控制了諾貝爾經濟學獎評議委員會,因此任何質疑市場機制的學者都很難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評審的青睞。
       在這種結構下,不管有多少實際的證據顯示經濟學當紅理論有問題,都被當作是「瑕不掩瑜」而漠視,絕不願意從實際案例中所顯示的「理論與現實間的鴻溝」學到任何教訓。
       譬如,美國曾有過一個著名的對沖基金「美國長期資本管理公司」(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簡稱 LTCM),她成立於1992年,邀兩個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 Robert Merton Myron Scholes 加盟,並用他們的理論和電腦模型分析作為投資決策的依據,在 1994~1997年間給出傲人的投資報酬率:28.5%42.8%40.8%17%1997 Robert Merton Myron Scholes 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可惜 19988  LTCM 投資錯誤而瀕於破產,923日由美林、摩根出資收購接管了 LTCM
       但是,市場基本教義派信徒迅即忘了這個故事,而許多經濟系的學生則至今不知道有過這一個故事。
       諾貝爾經濟獎評選委員會呢?假如他們的意見真的值得100%的信任,諾貝爾獎基金會應該不會投資錯誤吧?事實呢?諾貝爾獎基金會在2011年的投資報酬率為負的2.6%,導致資産總額出現了減少,因而 2012年的獎金被迫比2011年減少了20%。這會讓諾貝爾經濟學獎評委會調整他們對新古典經濟學和市場神話的信仰嗎?恐怕不容易。
       《日經新聞》的專欄文章〈那些與諾貝爾經濟學獎擦肩的巨匠〉分析過去五十年來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得主背景,並指出很多呼聲極高的候選人跟諾貝爾經濟學獎擦肩而過,只因為他們的理論「質疑市場的自我調節機制」。
       譬如,牛津大學的 Roy Forbes Harrod19001978)為宏觀經濟的動態分析開闢了道路,他的「哈羅德-多馬經濟增長模型」也已在經濟學教科書得到廣泛介紹。此外,他還為不完全競爭理論和國際經濟金融理論作出了巨大貢獻。但是他卻沒有獲獎,很多人認為原因出在:他的動態經濟學可以解釋為對資本主義的穩定性發出質疑的「危險理論」。
        其次是凱因斯著名的女弟子 Joan Robinson19031983),構建了壟斷競爭理論,反駁了美國經濟學家「企業能自由配置生産要素」的假設,開創了投資理論,並在薩繆爾森和羅伯特索洛之間展開了「劍橋資本爭論」。很多經濟學家認為瓊羅賓遜「在爭論中取得了勝利」,但卻因為強烈質疑市場自主機制而被封殺。
       此外還有 John Kenneth Galbraith19082006),他致力於研究貧困、收入分配以及失業等社會面臨的各種問題,可是「對於評選委員會的成員來説,約翰加爾佈雷思顯得過於傾向自由主義,而非數學」,因而被冷眼看待。
       1990年代之後,倡導市場萬能的「芝加哥學派」學者們相繼獲獎,對美國人的偏愛進一步加強。在2000年以後,芝加哥學派的壟斷局面有所減弱,但以美國為中心的傾向並未改變。
        盡管經濟學界的保守、封閉性格很難期待會有大幅改變,但是全世界的經濟系學生卻有越來越多人警覺到他們受到的教育跟真實的世界脫節,並且全球串聯起來要求改革課程,從較寬廣的視野和多元的學術觀點看經濟問題,而不要再堅持用新古典經濟學的假設壟斷經濟學界探討真實問題的觀點。

       他們的覺醒會帶動未來經濟學界與整個世界的覺醒嗎?我們只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