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4日 星期日

攝護腺雷射剜除手術可以不是白花錢!

       男人在六十歲以後,約有五成會因為攝護腺肥大而導致排尿困難或頻尿;七十歲以後可能高達八成。早期治療往往用藥物來緩解徵狀,然而最終因為藥物成效不足而必須接受手術的男人比例高達34%

      常見的雙極電刀刮除術(Bipolar TURP)只需健保+自費五千至一萬元,雷射手術則需自費13到18萬之間。有必要花大錢做雷射手術嗎?聲譽卓著的台大蒲永孝醫師說「八成以上的病人,是不需要花這個錢的!

      然而劍橋大學米蘭大學的教授們卻會說:如果找到合格的醫師,雷射剜除手術(enucleation)才是根治的方法——接受 TURP手術的病患,十年後必須再手術的機率是10~20%;而雷射剜除手術(enucleation)的病患只有0%~4%必須再手術!而且盡早手術可能有必要!

重點在「剜除」(enucleation),而非「雷射」

      「剜除(enucleation)」是特殊的手術方法,意味著把攝護腺增生的部分全部剝除盡淨。理論上這種手術可以使用各種刀具(包括鈥雷射、銩雷射等),但是目前最成熟且學術研究最詳盡的還是創始於1998年的鈥雷射(Holmium: YAG laser),學術上通稱「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Holmium: YAG laser enucleation,簡稱 HoLEP)。

      而台灣許多醫院(醫師)所謂的「雷射手術」,只是用雷射刀進行攝護腺增生部分的局部刮除(resection)或局部汽化(vaporization),而不是把攝護腺增生的部分全部剝除盡淨,因此並非「剜除」手術。

      只有真正的「剜除」手術才能具有徹底根治的成效。如果只是用雷射刀進行攝護腺增生部分的局部刮除或局部汽化,通常長期的成效會較接近常見的雙極電刀刮除術(Bipolar TURP),而有攝護腺增生部分再度肥大而必須再進行手術的麻煩。

      所以,關鍵不在「雷射手術」,而在「剜除手術」!

      緣此,劍橋大學的教學醫院 Addenbrooke's Hospital 特地在 2003 從紐西蘭邀請最早參與研發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HoLEP)的Tevita Aho 醫師去領導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的發展與研究。該團隊在2020年發表論文"Anatomical endoscopic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 The next gold standard? Yes!" ,彙整既有學術研究報告,指出「剜除手術」跟傳統的切除(resection)和汽化(vaporization)比起來有9項優點,包括:更能緩解尿到狹窄的問題、在排尿速度與尿殘留問題上表現更加或相近、失血較少且縮短住院時間、對膀胱收縮能力受損的病患很有效、對大體積得攝護腺很有效且安全、手術成效與攝護腺體積無關、療效持久性超強、療效與年紀無關,唯一的缺點是這項手術不容易學習,因而推廣速度較慢。

      不過,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HoLEP)最顯著的優點還是在於療效持久,術後十年攝護腺再度肥大而需要再手術的機率幾乎是零

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的長期療效

      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是由兩個紐西蘭醫師 Peter Gilling 和 Mark Fraundorfer 在 1990年代發展出來的,並於 1996年首度發表這個剜除手術的研究成果。此後 Peter Gilling 就一直是這個手術的全球首要研究者與發展者。而劍橋教學醫院裡的Tevita Aho 醫師就是這個團隊的早期成員之一。

      所有的手術都有風險,就短期(術後半年以及一年)追蹤觀察而言,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和傳統的電刀刮除術(TURP)的尿道狹窄率、尿失禁率等風險而言,有些研究顯示兩者沒有統計上的明顯差異;然而美國學者在2019年發表一篇文獻回顧的期刊論文 "Holmium laser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 (HoLEP): a review and update",指出:即便是就短期的療效與手術風險而言,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 HoLEP 仍舊略勝 TURP 一籌

      就長期的療效而言,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更是明顯地優越於電刀刮除術。根據 Peter Gilling 的randomised control trial(RCT)比較研究,原本參與研究的61個病患中,術後七年有12個過世,18個失聯,只剩14個接受 HoLEP 手術和 17個接受 TURP手術;其中三個(18%)接受 TURP手術的人已再度接受手術,而原本接受 HoLEP手術的人中沒有任何人(0%)再手術。此外,印地安那州的一個研究團隊訪問在 1998-2009期間接受過 HoLEP 手術的1,065個病患,其中有83個接受手術已經超過五年,這83人之中只有一個因為攝護腺增生而必須再接受手術(不排除是因為醫師沒有完全剜除攝護腺增生部分所致)。

      一個加拿大團隊也在2011年發表 "Holmium Laser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 Long-Term Durability of Clinical Outcomes and Complication Rates During 10 Years of Followup",他們追蹤949 個接受HoLEP 的病人,其中有250人術後時間9~10年這250人因攝護腺增生而再手術的比例是0.7%,但是術後三個月、九年和十年的 PSA降低比例依序是 86%, 83% and 84%,顯示術後攝護腺增生的機率近乎零。至於術後發生膀胱頸緊縮或尿道狹窄的機率分別是0.8%和1.6%。

     有鑑於以上事實,Peter Gilling 等人因而在 2012年發表論文 "In 2013, Holmium Laser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 (HoLEP) May Be the New ‘Gold Standard’",綜述當時的已知研究,認為成功的 HoLEP 手術可以根除攝護腺增生的問題,因而比傳統的 TURP 更具有成本效益

      後來,又有一個義大利米蘭的團隊在2020年發表長達十年的追蹤研究報告 "Ten-year Follow-up Results After Holmium Laser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這篇報告追蹤 125個在 2007~2010 年接受 HoLEP 手術的病患,操刀的是同一個經驗非常熟練的醫師,病患平均年紀66(61~69)歲,攝護腺平均體積 78(56~105)cc。手術十年之後,25個病患(21%)仍有頻尿或尿流速較慢等輕微徵狀(根據國際攝護腺症狀評分表 IPSS所做的調查,),其中有7個人(5.7%)有尿失禁現象(每天需更換一次護墊),不過只有一個人必須用手術解決問題;六個人(4.7%)因為膀胱頸緊縮或尿道狹窄而必須再動手術校正;有三個人必須服用α-交感神經阻斷劑(肌肉鬆弛劑)緩解徵狀;但是沒有任何人因為攝護腺增生而必須再動手術。而且,迴歸分析的結果顯示,手術時的年紀是影響術後十年滿意度的唯一因素:手術時60歲的只有3%機率會不滿意,手術時75歲的人則有34%機率。

      總體而言,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的長期療效遠比傳統的電刀刮除術(TURP)、雷射汽化術與雷射切除術(resection)優異,且手術風險與副作用較小或相近,因此美國泌尿科學會(American Urological Association)和歐洲泌尿科學會(EAU)都把它列為因攝護腺肥大而中度與重度排尿困難者的標準手術之一。

      而美國 Arizona 大學的研究團隊更進一步在 2015 的論文 "HoLEP: the gold standard for the surgical management of BPH in the 21st Century建議用 HoLEP 取代傳統的電刀括除術 TURP,作為各種攝護腺肥大手術的新「黃金標準」

鈥雷射剜除手術與銩雷射剜除手術比較

      理論上各種雷射都有機會被用來進行攝護腺的剜除手術,因此劍橋大學教學醫院 Addenbrooke's Hospital 的團隊在前述的2020年論文裡把各種剜除手術都統稱為「Anatomical endoscopic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AEEP)」 。

     以內視鏡手術徹底剝除(剜除)攝護腺全部增生部分的構想始於1883年,但是第一個實踐這個構想的是鈥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

      後來,銩雷射和綠光雷射也都已被開發來進行攝護腺剜除,並且被稱為銩雷射剜除手術(簡稱 ThuLEP)和綠光雷射剜除手術(簡稱 GreenLEP);然而 ThuLEP 是在 2012 年才由義大利團隊提出研究報告(DOI: 10.1186/1471-2482-12-S1-S21),而 GreenLEP 是在 2014年才由西班牙的團隊提出研究報告(DOI: 10.1007/s00345-014-1339-9),因此兩者的長期療效都還不夠明確

      至於銩雷射剜除手術(ThuLEP)的短期療效,2012年有一篇論文由四位大陸學者和一位德國學者聯名發表的論文 "Thulium Laser Versus Holmium Laser Transurethral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 18-Month Follow-up Data of a Single Center",報告一組隨機對照試驗(randomized trial study),其中有 71人接受 ThuLEP 手術,62人接受 HoLEP 手術,結論是兩者的成效相近。然而編輯對於研究報告有一項溫和的質疑(表達困惑):術前ThuLEP組與HoLEP組的攝護腺平均重量分別是 46.6 gm 和 43.5 gm,但是手術過程兩者切除出來的攝護腺平均重量卻分別是 37.6gm(80.6%) 和 40.4 gm(92.8%),這是否意味著 ThuLEP 手術比較不容易完整剝除攝護腺的增生部分?若然,將意味著ThuLEP組未來攝護腺再度增生的風險明顯地高於 HoLEP,甚至不必然比傳統的 TURP 風險更低

    2020年還有一篇義大利的論文 "A prospective multicenter randomized comparison between Holmium Laser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 (HoLEP) and Thulium Laser Enucleation of the Prostate (ThuLEP)",報告一組隨機對照試驗,其中有 115人接受 ThuLEP 手術,121人接受 HoLEP 手術。結果兩者療效相近,只是 HoLEP 有較多人表現出急性尿殘留與應力性尿失禁;但是因為我目前無法下載該論文的全文,因此無法確知前述差異是否短期現象。此外,因為摘要裡沒有詳細描述兩組術前與術後的攝護腺體積,因此無法研判號稱「剜除手術」的 ThuLEP 到底是否真的有徹底剝除全部的攝護腺增生部分——若未達成此目的,則實際上不該自稱為 enucleation!

      因此,截至目前恐怕還很難推斷說銩雷射剜除手術 ThuLEP 是否能跟 HoLEP 一樣地徹底排除手術後攝護腺再度增生的問題

      緣此,劍橋大學教學醫院 Addenbrooke's Hospital 的網頁(Laser Prostate Surgery)上說:「HoLEP 是唯一獲得英國國家健康與照顧卓越研究院NICE推薦的攝護腺雷射剜除手術」。

結語與困惑

      許多人在治療攝護腺肥大的初期會服用甲型交感神經阻斷劑(肌肉鬆弛劑)+5-α還原酶抑制劑(抑制睪固酮轉變為雙水睪固酮,使得攝護腺體積縮小)。然而有些人在服用後5-α還原酶抑制劑後攝護腺沒有明顯縮小,還反而換來倦怠感與焦慮症等;即便攝護腺有縮小,往往也僅 20%~30%,且一旦停藥就會在三個月左右恢復原有攝護腺體積,但是倦怠感與焦慮症等副作用卻不一定會消失。

      有鑑於 5-α還原酶抑制劑的成效不必然抵得過其副作用,醫學界質疑 5-α還原酶抑制劑的聲浪始終不斷(譬如,2019年的 "Efficacy and safety of 5 alpha-reductase inhibitor monotherapy in patients with benign prostatic hyperplasia: A meta-analysis")。

     尤其是那些服用 5-α還原酶抑制劑已經一年而成效不彰的人,或許該積極考慮停止服用 5-α還原酶抑制劑,積極考慮找合適的醫師進行攝護腺鈥雷射剜除手術(HoLEP)。

      Peter Gilling 自己引述一篇期刊論文的研究結果,建議:一個泌尿科的醫師必須要在合格前輩指導下(mentored)進行過25次的鈥雷射剜除手術,之後才能掌握這一項技術,並且在進行過 50個案例的手術之後,才達到穩定的(高原的)手術表現。

      然而目前在台灣比較麻煩的是,很難從各大醫院所提供的醫師資訊裡研判出哪一個醫師是真正合格的鈥雷射剜除手術專家。首先,很多醫師的專長都只寫「攝護腺手術」或「攝護腺雷射手術」,而無法確知那是否「雷射剜除手術」,似乎台灣的許多泌尿科醫師都仍舊把「雷射剜除手術」視為僅僅只是雷射手術中的一種,而不加以特別看待。此外,有位醫師曾發表過與 HoLEP 有關的論文,但是碰到攝護腺體積超過100CC的病患時,卻沒有考慮採用任何形式的「攝護腺剜除手術」,是不是因為無法克服學術期刊一再提及的「HoLEP 的學習障礙」?

      以北醫附屬醫院的網頁為例,她強調「我們也是實施鈥雷射攝護腺剜除術在台灣最有經驗的團隊」,卻沒有具體說明她一共執行過多少案例;而且醫師的專長介紹裡有三位具體載明「銩雷射攝護腺肥大剜除手術」,卻沒有任何醫師的專長裡載明「鈥雷射攝護腺肥大剜除手術」。是否製作網頁的小組不在意雷射切除手術(resection)、HoLEP 與 ThuLEP 之間的差異?令人困惑。

      看過許多國際期刊論文(只要有 DOI序號,本文所引述期刊論文幾乎都可以找到全文下載的管道——僅一篇例外),再看過許多台灣著名的醫學中心網站後,我實在不知道如何研判:哪一位泌尿科醫師才是真正具有「雷射攝護腺剜除手術」的專業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