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濤不是唯一有理性的人──失業問題的真相

昨天（九月廿五日）晚上李濤在他的節目裡一再用我聽起來很煽動的口吻說：「但是你這種理性的分析有誰要聽」，意指其他電台或媒體有關經濟惡化，失業問題惡化的傳聞都是非理性的挑撥之詞，沒有理性與事實的根據。

不過，繼續分析之前容我再聲明一次：我不是綠營，我討厭藍綠所有檯面上的政治人物，因為他們的不負責任與利益輸送斷送掉我們一整個世代的未來。

三立是深綠而李濤是深藍，他為執政黨辯護的策略很簡單：找一堆表面上矛盾的數據，同時找一堆搞不懂實況或者樂意混淆視聽的名嘴，把觀眾的判斷能力搞糊塗，於是馬政府的責任就被稀釋到看不見的程度。我不想把所有伎倆全部拿出來檢視，就挑一個單一議題來談：失業問題。

陳鳳馨特地出示過去十三年來八月份的失業率給大家看，顯示今年八月份並非過去十三年來最糟的，也不像是比平均水準差。然後問大家：失業的問題真的有那麼嚴重嗎？當然，她的意思是問題不嚴重。而 TVBS 的談話標題是「失業  v. s.  大缺工」，暗示著：工作缺那麼多，失業的人是自己沒本事卻想要超過自己能力的好工作，失業是自己的問題。

最近許多媒體在檢討失業時也總是會把「大學畢業生一代不如一代」當作當前失業的關鍵要素去探討。這篇文章就把這兩件事一起拿來探討。


「地獄第一層」還是地獄，不是天堂！

上圖所顯示的是過去十六年來各月份的失業率統計，你可以看到我們的失業率從1990年代前五年的2%以下先是站上3%左右，然後在2002年突破5%並維持了一、兩年（那時候李濤跟她的來賓都把陳水扁給罵得狗血淋頭），並且因而發展出全民共識：「民進黨是個無能的政府」，後來陳水扁是靠著含淚投票贏得連任。這個故事的教訓是：4%的失業率代表無能！

然後，大家巴望馬英九清廉而國民黨懂財經，於是馬英九上台，卻馬上在為台灣的失業率創下6%的新高點。還好，那時候有個藉口：全球金融風暴，不能都算是馬英九的錯。問題是好不容易才拉回到4%的水準，今年的失業率又開始上爬；而且景氣連九藍，誰都不知道這一波的失業率到底要再爬到多高！尤其物價節節上漲，薪水卻倒退，市場上找得到的工作多半是22K到25K，在台北不知道要怎麼生活，想要屈就都不知道要怎麼屈就。

所以，憂心失業率該不該？假如今天是民進黨執政，李濤會怎麼說？陳鳳馨怎麼說？假如今天李濤和陳鳳馨都沒有任何資產可以留給她們兒子，她們又會怎麼說？


數字會騙人

但是，同一張圖，如果有人故意只給你看2000年八月到 2012年八月份的失業率（如左圖），而且還只有數字而沒有趨勢圖，然後告訴你：今年八月份的失業率已經是過去十三年來最低水準了，有什麼好抱怨？這時候你會信嗎？糊塗的人通通都會信。

就是用數字誤導人最簡單的伎倆。

其次，還有很多讓人憂心的資訊並沒有在總體失業率裡顯現。一般人的感受是多樣指標的總合，要了解一般人的感受是否以偏概全，需要檢視更多種指標。


就業市場持續惡化的證據

「長期失業」是研究失業問題嚴重性的另一個指標，底下是歷年長期失業人數趨勢圖

這個人數曾在 2002年時達到過歷史高點（十一萬人左右），後來逐漸降到五萬五千左右；卻在金融海嘯之後再度飆到接近十二萬人，再創歷史新高。後來人數在 2010年下半年逐漸下降到今年年初的 7.6萬，卻又再今年八月份公告的統計裡上升到 7.8萬。

上升的量不多，但是局勢已經夠惡劣卻又再度看到上升的趨勢，表示馬政府不像是有能力控制惡化的局勢，你說，有理性的人該不該緊張？

不只這樣，長期失業的人很容易因為挫折而失去求職的意志，變成「非勞動力人口」，而從「失業人口」中消失。所以，有時候失業率微幅下降是就業市場近一步惡化的警訊（失業人口變成非勞動力人口）。所以我們還要看求職意志最堅強的人口群，也就是「青壯年長期失業人數」（他們必須養家活口，再苦、再絕望也必須去求職），如下圖

這張圖更叫人憂心。歷年來青壯年長期失業人口總數約漠是所有年齡長期失業人口總數的一半，而且一直到 2008年為止它都是隨著失業人口總數而升降，一度過景氣衰退期人數就會開始下降。但是總體失業率在 2009年七月以後就開始震盪下降，青壯年長期失業人口總數卻在2009年之後繼續向歷史新高點攀漲，到 2011年末都還沒有看到改善的趨勢！

這意味著有許多長期失業的青年和中老年人都被迫退出就業市場，變成隱藏性失業，但表面上看起來卻被解讀成「失業率下降」。所以，法定失業率加上隱藏性失業率之後問題絕對是遠比第一張圖所顯示更嚴重。

還有另一項統計數據也讓人憂心：高學歷人口長期失業人口歷年來有升無降，逐年惡化！如下圖（上圖與下圖俱出自：《幸福台灣》指標平台），這意味著教育的投資無法有效解決失業問題！

於是，我們又再度來到一再被探問的問題：大學生失業是自己的錯，或社會出了結構性的問題？我已經從不同角度提出過許多證據和線索，下文聚焦在一個問題：「大學生真的一代不如一代嗎」？


大學生一代不如一代？
很多人資（HR）都在抱怨：現在的大學畢業生水準愈來愈差，連台成清交的畢業生都不如以前。這個比較的標準有問題！

如果你拿現在的清大動力機械系碩士去跟 20 年前的畢業生比，平均程度當然會遠不如以前，但是原因不在草莓族。 20 年前清大動力機械系碩士普遍地大學聯考時是甲組第六~九志願，而且每一個志願只收50~100人，而考碩士比考大學難。但是現在的清大動力機械系碩士班有很多學生是科技大學畢業的，入學時的素質遠低於當年的碩士生。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現在資電學院科系過度膨脹，碩士班更膨脹得離譜：台大資電學院碩士班不但吸收了台大資電學院絕大多數的大學部畢業生，也快吸乾了清大電機系的畢業生；而清大電機所則吸乾了清大動力機械系的大學畢業生，甚至連中字輩的畢業生也收過去了；而各校機械系能收的學生則是資電學院揀剩的。

不過，這個比較標準還是有問題。

假如你拿50年次出生的全國理工科碩士中程度最好的 top 1% 的學養來跟今天全國理工科碩士中程度最好的 top 1% 比較，今天的年輕人不見得會輸50年次出生的。假如你拿50年次出生的全國理工科碩士中程度排名在 top 10~15% 的學養來跟今天全國理工科碩士中程度在 top  10~15%  比較，今天的年輕人照樣不見得會輸50年次出生的。如果你要比兩群人大學畢業時的英文程度、國際視野、對最新科技產品的創意與發趨勢的了解，我賭現在的年輕人會勝過50年次出生的！

假如你拿50年次出生的人中教育程度最差的 bottom 1% 來跟今天 教育程度最差的 bottom 1%   比較，今天的年輕人絕對遠遠超過50年次出生的！

所以，哪一代比較強？

從這角度去看，是四、五年級的沒有能力善用下一代的能力，讓他們人盡其才？還是七年級生不自量力？我說四、五年級生誤了下一代，公允不公允？

面對產業與就業的困境，有兩件事同時該做：（1）結構性問題出在哪裡？該怎麼解決？（2）結構性問題還沒解決之前年輕人該如何屈就與自力救濟。

只談第二個問題而硬是要迴避第一個問題，我們將永遠沒有機會從慘痛的經驗學會教訓，犧牲一代之後還會再犧牲第二代。

所謂「鄉愿，德之賊也！」希望四、五年級的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