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何榮幸請辭,我第一個反應是:「中國時報還剩下什麼?」
開放黨禁之前,當聯合報還是非常非常「保皇」的時候,中國時報讓我看到一點點不一樣的東西。學生時代不管怎麼節省都買不齊想要買的書,在那個沒錢看雜誌,而圖書館又沒有期刊架的時代裡,中國時報是我認識「媒體風骨」最重要的窗口,也是我突破愚民教育與思想洗腦的最重要的窗口──正確地說,幾乎是唯一的窗口。因此,中國時報是我青春期不可或缺的養分。
社會風氣開放之後,聯合報繼續維持著深藍的立場,自由時報則立場鮮明到一直不曾讓我相信它的報導有可能公正客觀,那時候,中國時報是我心目中唯一能以專業立場與專業水準「針砭時事」的報紙。
後來,我開始注意到中國時報的立場隨著執政黨的顏色在變,忽藍忽綠,極盡討好當權者的能事。而讀者投書欄裡也很清楚地看到一種非常古怪的「精英一言堂」症狀:只要是掛著「教授」或「博士候選人」頭銜來談跟頭銜相符的內容,不管談得有沒有見地,都很容易被刊出;只要沒有合適的頭銜,即使被刊出也是小小方塊,被編輯室用來滿足他們的企圖(或立場)。我看到一個報格淪喪的警訊。
大約是公元兩千來左右,我開始不太看報紙。政治愈來愈像脫口秀或綜藝節目,政治人物講的都是假話,不顧事實地講選民愛聽的謊言。而報紙也愈來愈討好讀者和登廣告的老闆,評論的聲音不見了,從第一版到最後一版都像是「影藝娛樂版」。
然後,2010年底我看到一篇朋友傳來的文章「乘著噴射機,我離開《中國時報》」,黃哲斌不滿中國時報接受業界的錢寫業界要的報導,因而辭職。我知道,我跟報紙的關係大體上是結束了。想要了解台灣必須要自己上網搜尋,而不再能倚靠報紙。而電視呢,從李艷秋出道以來一直都是「臉孔漂亮遠比新聞內容重要」。我沒興趣浪費時間去看美女。
不過,偶而朋友會傳來何榮幸寫的報導或短評。我蠻佩服這個人,在報格早已經蕩然無存的中國時報裡堅持著「媒體人」應有的執著。
然後,旺中有人告清大學生。我決心再也不投稿給中國時報。不過這兩天想想,還有什麼報紙值得投?想不出來。
最後,終於何榮幸也要離開了。中國時報還剩下什麼?
新聞自由原本是為了服務於讀者知的權利而存在,但是當新聞界擁有了可怕的權力和新聞自由之後,讀者的權利和新聞自由卻蕩然無存。
還好,部落格已經興起,公民記者已經愈來愈多,而網路搜索的技術也愈來愈發達、方便。未來,新聞自由與知的權利要靠我們自己──其實,那一個歷史階段不是這樣?
我很淡然,毫無悲喜的情緒,只有對何榮幸的祝福。